顧二娘被他給劫到小樹林裏，左右看看，發現樹林並不大，且周圍似乎還有小廝路過，要逃走倒是挺方便的。

但轉頭時候，偏不巧對上梁弦的眸子，見他一副“隨便你怎麽逃，我都能逮住你”的表情，她就說不出話來了。

你罵他無恥無賴，他偏偏還就這麽無恥無賴，管你怎麽說，他也不打算改，看你能怎麽辦？

顧二娘對他是徹底沒了脾氣。

其實這些天來，她心裏對梁弦的氣倒是消了不少。

唐門收她做義女這件事，梁弦雖然沒有開口，但她總覺得梁弦很可能有在背後推波助瀾，不然唐門哪會突然收她這樣一樣不知根也不知底的無名小卒做義女？

她向來恩怨分明，既然梁弦幫了她，那她也該對梁弦好點，他要談什麽就跟他談便是，只要他別動手動腳就行！

她一邊想著，一邊攏了攏衣領，晚風寒涼，吹得她有點哆嗦。

而後正色問梁弦：“梁侯爺有話就直說吧。”

怎料梁弦定定地看了她兩眼之後，卻突然站了起來。

她還以為梁弦又要有什麽孟浪之舉，嚇得下意識就要跳遠些，怎料一擡頭，卻見他在一本正經地解披風的扣子。

嘴裏還念叨著：“大晚上出來，你穿的也太少了……”

倒是關心的語氣。

顧二娘楞了楞，也就坐回了位置上。

心裏還有那麽點兒小內疚，明明人家梁弦是想幫自己來著，自己卻對他視若洪水猛獸，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，自己的臉都不知該往哪裏放了……哎哎！

這位侯爺？您不是打算解披風給我披的麽？怎麽好端端地就坐我身邊，把披風披我們兩個人身上了？

顧二娘一臉震驚，呆呆地看著梁弦，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梁弦倒是很坦然：“我也冷，我們一起取暖吧。”

顧二娘：“……”

顧二娘覺得自己被氣得有點胃疼了。

可不止怎麽的，梁弦這副得寸進尺的流氓樣，她卻不像以前那樣覺得討厭了……這個發現讓她覺得肺都跟著疼了起來。

“姜果然是老的辣，侯爺的套路還真不少。”她暗暗咬牙，用唐家姐妹常拿來說事的年齡梗擠兌他。

這話一出，梁弦忍不住撇了撇嘴。

不過侯爺他臉皮子夠厚，顧二娘的一兩句話還不至於對他造成傷害。

“老狼總是能吃到最肥的羊的……”他意味深長。一副吃定了顧二娘的架勢。

顧二娘無奈了，她是真被梁弦給折騰得沒了脾氣，加上兩人這樣窩在一起還挺暖和的，梁弦也難得地沒對她動手動腳，她便耐著性子問他：“侯爺有什麽事情要找我談的？”

“我們出來也有段時間了……”他緩緩說道。

趕路用了好些天，在唐門也逗留了好些天，前後其實也就半個來月……但他們此行的目的是靈越山，現在還沒一點動靜呢。

“是有段時間了。”她點了點頭表示附和，問：“打算什麽時候啟程？”

“難得來趟蜀中，本來想帶你好好玩玩的，蜀中的美食可多了，你也肯定會喜歡的，只是這次實在不是機會，日後有空定再帶你過來好好補償。”他卻只字不提她師門的事情，反倒說起了綿綿情話。

顧二娘眨眨眼，不怎麽領情地笑道：“我現在怎麽說也是唐門的義女，日後不用侯爺帶，我也會時常來看望義父義母的。至於蜀中好玩的好吃的地方，自會有月茹和月笙帶我去的。”

“沒心沒肺的小東西！”梁弦忍不住捏她鼻子，暗暗罵道。

但又舍不得弄疼她，自然不肯使力，這一來二去的，倒像是情人間的調情。

顧二娘臉頰微紅，不自在地撇開眼……應付客人時候的那一套游刃有餘，在他面前是怎麽也裝不出來了。

梁弦忍不住想笑，又怕她急眼了耍脾氣，他真是愛慘了她這副難得的小女兒嬌態！

“雖然還想讓你再歇歇，不過我們時間怕是不夠了，明天宴席，後天我們就啟程吧。”他說道。

顧二娘沒有異議，點了點頭，但想起了唐古，又不免有點遲疑。

“小古那邊……”

“小古總歸會是唐門的繼承人，漣漪。”梁弦正色道。

“好吧，那我明天和他道個別。”顧二娘輕嘆了口氣，心裏多少有點惆悵。

說長不長，說短也不短，和唐古雖然相處了才三個月，但這三個月裏驚心動魄的事情倒是經歷了不少，她也習慣為那孩子牽腸掛肚了，這突然要分別，她還真有點舍不得。

剛這麽一想呢，梁弦的手指突然就碰上了她的額頭，在她眉間摩挲了起來，幫她撫平了她自己也沒察覺的眉間褶皺。

“不喜歡分別吧。”他聲音淺淺的，在夜風中裹著幾分冷冽，卻是說不出的好聽。

許是今夜的梁弦沒有對她動手動腳，且變得格外善解人意，顧二娘倒是比平時也坦誠了不少。

她彎彎嘴角：“沒有人會喜歡分別的。”

“我也不喜歡分別。”梁弦說道：“我爹當年走的時候，還正值壯年，我為了梁家的振興，毅然披巾掛帥去了邊疆，從此和母親和奶奶，還有卿夢，分隔兩地，一年都不一定能見一次面。這麽久以來，我的記憶裏都快只剩下分別了，這種滋味實在不好受。”

顧二娘也坦白：“我想念我娘，但我已經沒機會見她了……掛念的滋味確實不好受。”

聲音糯糯的，收起了平日的尖刺，乖順得像只貓兒。

梁弦就忍不住擡手摸了摸她的發，察覺到一絲絲涼意，似要透進他心底裏似的。

“沒事的，漣漪……”他語氣淡淡道：“你還多的是機會見我，我向你保證，以後就算你想和我分別，我都不會離開你的。”

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，但眼神卻是說不出的深情。這是一個鄭重的諾言。

顧二娘心口一緊，忍不住攥緊了袖擺，最終沒敢回答什麽，只默默地和他一起擡頭望天。

恩，夜色很撩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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